好记者讲好故事|姜超楠:迟到十年的拼图

江苏广电总台融媒体新闻中心记者 姜超楠

　　这是一张全家福，大家仔细看可能会觉得有点不太自然。因为爸爸是我P上去的。这背后，是今年春天我们独家报道的一个被瞒了十年的秘密。

　　孩子叫胡博文，家住江苏扬州。从会说话起，有个问题他天天问：我爸爸呢？

　　是啊，爸爸去哪儿了？妈妈周忠燕就总会回答：爸爸在西藏戍边，执行任务，忙着呢，可这么忙吗？忙到错过所有家长会、错过了孩子39张奖状，错过了所有的过年？去年，当孩子10岁时，妈妈觉得可以见爸爸了。她把孩子带到一个地方：烈士陵园。

　　爸爸胡永飞，是西藏军区边防某团的汽车连连长。10年前，他拉运物资遇到塌方，汽车滚下悬崖。一块大石头砸向昏迷的战友，他一把推开战友，自己却牺牲了。那会，儿子16个月大，只见过爸爸一次，拍过这一张合影。为了不让孩子的成长有失去爸爸的痛苦，这件事，周忠燕瞒了十年。

　　可这不是一天两天啊。所有听到这个秘密的人都会问：怎么瞒得住？十年来，这个军嫂第一次坐在镜头对面，她说，我们听。

　　她为了瞒着孩子，搬家避开知情的邻居，还请班主任帮忙守着秘密；婆婆受不了独生子去世的打击精神分裂，她一趟趟背着去医院；她熟记胡永飞的25家亲戚，每年拜年一家不落；她创业开店，常跟孩子说，爸爸又寄了钱。

　　我忍不住抱着周忠燕抖动的肩膀。为什么这么辛苦还要瞒？她说对丈夫不舍，对孩子不忍。她想让孩子心里一直住着爸爸。

　　可毕竟缺席十年，我想知道孩子心里的爸爸是什么样的。

　　孩子说，知道秘密以后，就像手里拿了两块拼图，一块是英雄，一块是爸爸，但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形象。我想帮他完成这幅拼图。和周忠燕商量后，我们决定：去西藏，重走英雄路。

　　胡永飞所在部队，戍守着我国西南大门，平均海拔4300米。一路上，积雪高过车顶，十几公里有40多个回头弯。可战友们说，已经很好了，过去都是土路，窄到轮胎副胎常悬空在路边。塌方雪崩都常有。但汽车连，连着边防哨所的生命线，困难再多物资都要运下去。听了这些，我们和孩子都很严肃，没想到胡永飞的工作这么危险。

　　胡永飞牺牲前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是为修建拉则拉哨所运送建材。拉则拉哨所，又叫绝壁哨所，母子俩带上胡永飞的军装，想去绝壁哨所看一看。

　　可几乎没有路，我踩一脚雪到膝盖，180斤的摄像踩一脚雪就到腰了。陡坡有六七十度。我问一起上山的战士，你们常走这样的路吗？他们说，我们只有这样的路。说话时，他们每个人都背着60斤物资。一边爬一边拍，四个小时，我们好不容易才登顶。可妈妈和孩子顾不上喘口气，捧着军装，去看每一个角落，他们想告诉胡永飞，当年哨所只是两顶帐篷，如今成了三层小楼。这里，有你的功劳，这里，是你戍守的山河。

　　在胡永飞牺牲的悬崖，孩子面对群山，三次跪拜！

　　（孩子跪下视频留白）

　　没有什么话语可以描述母子俩内心十年的波澜。

　　十年后，如周忠燕所愿，她带来悬崖边的这个孩子爱踢球，会吹萨克斯，阳光又爱笑，全家人都说，他的性格，像爸爸。

　　离开前，孩子把爸爸的军装留在了边境线上，他对着军装敬了个礼，漫天大雪里，他说爸爸的信仰和十年谎言里的期盼，他都懂了！那个拼不出来的爸爸，完整了！

　　今年清明节，我们推出专题报道《爸爸，迟到十年的拼图》，全网泪目。留言里，有网友说，爱的谎言让我们每个人拷问心灵！正是因为这种爱，共和国的版图才一直完整，而且一定会永远完整。

　　在这样的故事里，做记者七年的我勇敢着他们的勇敢，也温暖着他们的温暖。和这些有力量的故事同频共振，我也像拼图一样拼出记者使命，拼出家与国真正伟大的力量。

　　我想这正是新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