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再探新路 让绿水青山“有价有市”

遥想当年，中国共产党人凭借非凡的智慧、豪迈的斗志，在江西大地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的革命斗争：中国工人运动的策源地在安源形成，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在南昌诞生，全国第一块农村革命根据地在井冈山创建，工农民主专政的新型政权——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瑞金成立，“四破铁围奇中奇”在江西苏区演绎。星夜渡过于都河后，红军更是从此开启了两万五千里长征，革命火种播撒向全国。

如今，这片红色沃土又孕育着新的变革与机遇。10.72万平方公里的青山绿水，10.72万平方公里的壮丽画卷，不仅是4500万赣鄱儿女的安居之地，生生不息的绿色资源更是成为了江西的新名片、新品牌、新财富。

江西是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抚州市更是被列为全国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城市。为了了解该市如何多管齐下拓展“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通道，推动资源变资产、资产变资本、资本变资金，《金融时报》记者走访了江西省抚州市辖内多县。

建机制 激活“沉睡的森林”

“资溪县地处江西省东部、武夷山西麓，位于两大世界级风景名胜区龙虎山和武夷山之间。全县森林覆盖率达87.3%，林业用地面积160万亩，其中有林地面积145万亩，其它荒山等36万亩，林业资源相当丰富。”人民银行抚州市中心支行副行长杨发根告诉《金融时报》记者，资溪县不仅山好水好，空气更好，被誉为“华夏翡翠，人类绿舟”。

然而，绿水青山虽然人人都爱，但过去往往“无价无市”，老百姓常常陷于“守着绿水青山过穷日子”的困境。作为国家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市，抚州积极探索以“两权”（林权和农地经营权）抵押贷款，致力于打通从“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渠道。

抚州市发改委副主任李建光向《金融时报》记者介绍了一套完整的改革流程——确权解决“权证怎么办”、核算解决“生态价值怎么算”、评估解决“价格怎么定”，交易机制解决“资产怎么流动”。

“一年多来，抚州市在上述几方面积极探索，在绿色金融创新、价值转换路径、构建制度支撑体系、营造绿色生活等方面主动作为，取得了一定成效。”李建光表示。

改革的第一步是“确权”，这是个“硬骨头”。例如，林地确权就存在档案资料不完善、原始数据整合难度大、权属证明要素不清晰等问题，为此，当地遵循“权属合法、界址清楚、面积准确、没有纠纷”的原则，采取“申请一种、核实一宗、登记一宗”的做法，加快办理林权类不动产登记及权证、抵押证明2299件，涉及面积41.76万余亩。

基础性的工作早已启动。《金融时报》记者了解到，早在2016年6月，抚州便在江西省率先试点启动了自然资源资产负债表编制工作，通过对全市土地、林木和水资源资产实物量账户进行统计，核算出全市自然资源资产家底及其变动情况。2017年起，抚州将确权登记作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基础性工作，建立自然资源统一确权登记信息管理平台，对各类自然资源的权属、位置、面积等进行了清晰界定。

摸清家底也只是第一步。确权后要做到“有价有市”还需要一套市场公认的标准。农业银行抚州分行行长黄斌告诉《金融时报》记者，目前要实现生态产品价值，让生态效益转化为经济效益，最大的难点在于估值难和处置难。“在生态资产核算评估方面，目前还没有建立全国统一的核算体系，缺乏有国家资质、金融机构认可的评估中介机构参与到生态产品价值评估中来。此外，在生态交易方面，缺乏相关政策和规范性的制度，缺乏功能健全的生态产品（资产）交易平台，生态资源交易让渡机制难以打通。在生态补偿方面，多元化、市场化的生态补偿制度尚未建立健全，生态功能区为稳定生态安全、优化生态供给作出贡献所得到的补偿远远不够。”

黄斌进一步解释说：“房地产交易之所以活跃，是因为有一套成熟的价值评估机制和交易流程，在林业碳汇、林权质押方面市场的积极性还不高。在处置方面，如何能够形成具有足够规模和流动性的市场，还需要进一步探索。”

为此，抚州市联合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制定了《抚州市生态产品与资产核算办法》，从生态系统提供的物质产品、调节服务产品、文化服务产品等方面进行核算，给绿水青山贴上“价值标签”。“经初步核算，全市2019年生态产品价值为3907.35亿元，是当年抚州地区生产总值的2.59倍。”李建光表示，希望能够探索出一条可复制、可推广的标准化体系，逐步向全省、全国推广。

这套标准涉及很多方面，例如，在林地方面，抚州市结合林场远近、林木种类、规格等因素，正在建立林权评估基准价制度，解决森林资源评估价格虚假、林权抵押不良贷款偏高问题，并加强与安永会计师事务所等合作，探索建立第三方评估体系，组建具有生态资源的资产评估咨询资质的评估机构和专家库。

 引活水 让绿水青山真正变成金山银山

为了让绿水青山真正变成金山银山，按照“生态建设从山上走下来，产业发展从林中走出来，发展林业让农民富起来”的思路，商业银行也在人民银行的引导下，积极开展金融产品创新。

杨发根介绍说，为解决林农扩大林业生产资金不足的问题，通过“山定权、树定根、人定心”，有效盘活山林资源，抚州致力于推动林权抵押贷款。“这是金融和林改结合而产生的金融创新，破解了盘活森林资源难和抵押贷款难两大难题。”林权抵押贷款把“死”的资源变成了“活”的资本。而对于金融机构，借着开展林权抵押贷款，为深耕农村信贷市场开拓了渠道，逐渐形成了贷款品种多、配套政策好的良好局面。

《金融时报》记者了解到，凡取得县级以上人民政府颁发的全国统一式样的《林权证》，且没有任何权属纠纷的用材林、经济林、薪炭林的林木资产及其林地使用权和采伐迹地、火烧迹地的林地使用权均可作为林权抵押贷款的抵押物。经有资质的机构评估后，用材林的幼龄林、产出前的经济林抵押率不得超过评估值的40%；用材林的中、近熟林，盛果期的经济林抵押率不得超过评估值的55%。

不仅如此，资溪县还推出了公益林补偿收益权质押贷款工作举措。“与商品林不同，公益林并不定位于盈利，很多林农或林企对名下的公益林疏于照顾。为了解决林农和林企名下大量公益林和天然商品林无法变现问题，资溪县探索发放了公益林收益权质押贷款。按照中央财政建立的森林生态效益补偿机制，集体和个人所有的国家级公益林补偿标准近年来逐步提高，这部分预期收益可被用来质押贷款。”李建光告诉《金融时报》记者。

《金融时报》记者从九江银行企业金融部总经理徐芳处了解到，该行资溪支行即依托于资溪县“两山银行”这个平台积极对接县旅投公司，以江西大觉山旅游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名下22.47万亩林权证中的公益林（天然商品林）的补偿收益权做质押贷款，用于并购资溪县三江水电有限公司的100%股权，授信金额4300万元，期限为五年。

建平台 促进市场真正成型

徐芳口中的“两山银行”实际上是一个金融综合服务平台。2020年8月28日，资溪县“两山银行服务中心”（以下简称“两山银行”）正式挂牌。这个平台借鉴银行“零存整取”理念，创新打造集评估、收储、运营、交易、金融服务为一体的“两山银行”，将山林、土地、农房等碎片化资源整合成优质资产，吸引社会资本投资。让自然资源“变现”，打通从资源向资产、资本、资金的转换通道。

“生态产品价值转换最大的难点是交易体系还不完善。”多位金融机构的负责人对《金融时报》记者表示，目前，抚州辖内只有金溪县依托农村综合产权交易中心开展生态产品类的交易，一些乡（镇）服务窗口没有专业人员负责，现阶段农地、林地交易流转还是“面对面”为主，这制约了上述产品创新的可持续性。

而“两山银行”有关负责人对《金融时报》记者解释道，该平台最大的特点就是找到了专业团队运营。生态资源收储中心负责通过赎买、租赁、托管、股权合作、特许经营等方式，将碎片化、零星化的生态资源收储、整合后形成优质高效的资源资产包，交给“生态通”运营中心运营，最大程度实现资源集约化和规模化。绿色金融服务中心则负责引进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提供金融解决方案。更重要的是，“两山银行”将这些林地经营权集中赎买后，交给资溪县两山林业产业发展有限公司集约经营、综合开发，通过项目收益、抵押贷款、资本运作等方式转化为资金。

《金融时报》记者了解到，截至6月30日，资溪县“两山银行”已收储山林16万亩、河湖水面5000余亩，闲置农房、土地经营权等生态资产20余项，总价值超过10亿元。此外，还在江西省首创办理“林权补偿收益权质押融资”5000余万元，落地江西省第一笔“森林赎买抵押贷款”9800万元。“2021年计划完成生态资源入网交易3.2亿元，目前落地交易1821.69万元。”前述负责人表示，下一步，“两山银行”还希望在“生态产业资产负债表”的编制、开发碳汇和碳金融项目以及构建全省首个生态信用体系等方面大力开展工作，探索打通两山转化通道的“资溪经验”。

当然，这一模式要复制、推广还需因地制宜。“专业人才还十分稀缺，其他地区可能缺乏这样的运营团队。在确权、交易流通方面还存在较大障碍，难以形成‘可交易、可处置、可让渡’的实质性产权，缺乏权益抵押、质押贷款的成熟模式。因此，交易流转环节还存在困难，市场主体参与积极性不足，金融机构也心存顾虑。”杨发根介绍说。

和林权相似，山、水、林、田、湖、草等自然资源，水域经营权、采砂权、采矿权、养殖权等权益性资产以及农村宅基地、集体经营性用地、古村等，都是抚州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目标资源资产。自试点以来，全市生态产品抵押、质押贷款约253.48亿元。

“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是一个系统性工程。例如，在确权方面，我们计划利用遥感技术解决确权难问题；同时，要搭建一个绿色项目库，推动政府、人民银行、金融机构都积极参与进来，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项目更好落地。”李建光表示，下一步将继续探索建立生态资源市场化交易体系。

杨发根表示，下一步要加快绿色金融创新。继续推广生态资产产权和生态产品收益权的抵押、质押融资和参股入股试点，重点开展林权、土地承包经营权及传统村落（古建筑）、畜禽智能洁养贷、水权等方面的融资抵押、质押等。“要探索建立‘两权’抵押不良生态资产处置机制，切实提高‘两权’抵押资产的生态价值，降低银行对抵押物处置难的担忧。”他强调：“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实现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换。”

责任编辑：焦瑞智